359 359(二更) 殿上请罪_[三国]你管这叫谋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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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9 359(二更) 殿上请罪

  “大司马回京了?”王允收到这消息的时候,还差点以为他听错了。

  自乔琰去岁为了和曹操达成那个关于棉花的交易开始,她就再未曾回到长安城来。

  今年年初的洛阳调兵,她也是直接从并州南下洛阳,并未往长安回返。

  后有扬州之变,按照她和刘虞在奏表中所说,因事态紧急的缘故,她也没有这个先回返长安报信的时间,而是选择在稳住了曹操那头,造成她可能从虎牢关东进的假象后,便即刻朝着扬州而去。

  王允本以为,按照接下来洛阳持续接收周遭难民的情形,她在从扬州回返后继续滞留洛阳,在旧日的大汉都城建立起属于她自己的小朝廷,才会是她的首选。

  却没想到,她在虎牢关会见曹操的具体情况还没传入长安,先回来的居然是她本人。

  若是她再不回朝述职,王允都得觉得,刘扬再如何是个扶不起的废柴,他都必须要尽快让其在长安城中掌握局势,对乔琰的跋扈之态做出声讨。

  可她这忽然安分地还朝,又让王允无端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坦。

  或许会有这等感觉的并不只是王允,还有朝堂上的其他人。

  阔别数月重新出现在朝堂上的乔琰,不知是否是因扬州徐州地界上的亲自参战,在神容气场间有了一番越发深重的压迫感。

  这或许是因为她的年龄渐长所带来的观感有变,又或者是因为自月初开始传入长安的消息又已在屡屡惊掉他们的下巴,可直到今日这位话题风浪中心的主人公才重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以至于在想象和现实的碰撞中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可毋庸置疑的是,当她出现在此地的时候,她的存在感让在场的任何一人都不敢忽略。

  更让人惊愕的,是她并不只是从洛阳回返了长安,还在刘虞这位天子出现的下一刻,便在这朝堂之上出列,当即跪地请罪。

  “烨舒这是何意?”

  别说这些朝臣吓了一跳,就连位置都还没坐热的刘虞也差点被惊了起来。

  刘虞怎么都没想到,在将近时隔半年后重新见到乔琰,她会忽然来上这样的一出表现。

  刘虞本已打定了主意,先对乔琰的逾权举动做出一番视而不见的姿态。

  对于大汉立场上的他来说,这已是个很艰难的决断。

  乔琰表现得越是在军政之上统领有度,在经济和文化上面面俱到,刘虞越是能感觉到一张隐形的巨网已经张开在长安朝廷的上空,随时会将他面前的这个朝堂给彻底包裹在内。

  在这样的一张巨网威胁之下,被潼关、武关、散关等关卡牢牢困锁的长安,已越来越像是被乔琰把握在手的棋子。

  无声的掠夺和有形的发展在长安地界上变成了他心中两股拉锯的势力,一度从乐平收到的卢植书信更是让刘虞感到坐立难安。

  但无论是何种挣扎的情绪,刘虞自觉自己都不会判断出错——

  乔琰的种种擅自决断的表现,让她已绝不能算是一个纯臣。

  即便,她还始终顶着为大汉收复失地的名号,也并不能改变这一点。

  但他能做的也不过是一条条批准乔琰提出的敕封请求,让整个朝堂机器因为天子的存在继续运转下去,以免让长安治下的各州民众重新回到原本水深火热的境地中。

  然而在此刻,这个早已被他打上猎人标签的发号施令者,竟忽然像是个标准的臣子一般在朝堂上自行请罪。

  也让刘虞无端地感觉到了一种说不出的不真实感。

  或许是因为从扬州回返后几乎未有停歇的连轴转,加上从洛阳赶路回长安的急行军,在乔琰的脸上还透着几分疲惫之色,越发让这突如其来的请罪显得无比真诚。

  刘虞下意识地就想要伸手出去扶人,却又陡然反应过来他所处的这个位置并不容许他做出这样的举动。

  而乔琰已在此时开口回答了他的问题:

  “数日前的虎牢关之会,曹孟德质疑我有效法淮阴侯意图称王之心。在他的指摘之词里,我于局势评判自行其是,发兵调将不告天子,居处洛阳收拢流民,纵无谋逆之心也有谋逆之实。臣连夜思量,忖度半年间举止,确有不妥之处,故而——特来向陛下请罪。”

  乔琰这话一出,众臣顿时面面相觑。

  在这一句“纵无谋逆之心也有谋逆之实”的话前,在场众人何止是不敢小声言说,甚至都像是一个个木桩一般被定格在了原地。

  这话,也是能随便说出来的吗?

  长安的朝臣除却当年为保刘协安危而在董卓手下卧薪尝胆的几位,几乎都是在刘虞被乔琰从幽州接回来后才来到此地任职的,从能力、地位到资历都在乔琰之下,就算有对乔琰的一些举动怀有微词的,在没到王允、淳于嘉等人这般和她正面冲突地步的情况下,绝不会将其在她的面前直白说出来。

  可谁也没料到,这个言论居然会从她本人的口中说出。

  谋逆不是小事!

  自己先一步承认的也不会是!

  也就是皇甫嵩这位太尉和乔琰的交情不浅,又在这长安朝堂上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才敢在此时出声喝止道:“烨舒!这话不是随便说的。”

  刘虞也被乔琰这神来一笔给打懵了。

  在她这话中的坦荡面前,他甚至要觉得,自己先前对她做出的揣测,简直是对她的不当指摘。

  而她已抬手示意皇甫嵩且先不必开口,便顺着这自省之说接着说了下去。

  “承蒙陛下信赖,徐州扬州有变后的官职委任,并未派遣朝中官吏前来实地走访探查,再由尚书台做出决断,便已先行批复准允。人人都道我有识人之明,然此为陛下信托于臣子之举,实非我选贤举能之功,不该凭此自傲。”

  “自我抵洛阳以来,遍览二月间造册信息,深觉此地官吏不足,当先反应竟非上报尚书台,由陛下在长安决定填补官吏人选,而是意图将右扶风直接调度至弘农郡内接任。”

  “洛阳与长安同属司隶,却先有独/裁之想,后有上有天子之念,此非臣子所为。若非曹孟德指摘,几乎令我再犯大错。”

  “此为其一。”

  真是好一个此为其一!

  说句实话,在乔琰将此事剖开在这长安朝堂上之前,倘若她直接说自己想要将卫觊从右扶风的位置调度到弘农郡去,甚至不会有人觉得其中有何不妥。

  就连先前听到过乔琰有这等想法的荀彧都没有意识到这其中的问题。

  但在乔琰将这等决断官职的僭越之行披露在朝堂上的那一刻,众人却陡然意识到,在这数年间大司马的积威和权柄居然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让他们都本能地觉得,这本就是大司马的决策范围。

  然当真如此吗?

  大司马确实有着凌驾于三公的权柄,甚至可以同时执掌军政两方的大权,可乔琰不是“王凤专权,五侯当朝”时期的王凤、王莽等人,刘虞也不是沉湎酒色荒废政事的汉成帝。

  出现这样的越权如寻常的举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是一种完全扭曲的朝堂生态。

  促成此种局面的其中一位“元凶”已经在此请罪,放任此种局势出现的刘虞和其余朝臣都只觉自己的脑袋像是在突如其来之间遭到了一记重锤。

  还未等刘虞接话,乔琰已接着说了下去。

  “军事行动为求保密,奉行兵贵神速之道,确可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自行决断。然天下相争,兵戈之利实为要害。此事可瞒于敌,不可瞒于君上。”

  “去岁辽东之战,海船上装有拍竿利器,改良钩爪木桥,便并未对长安城中有所交代。神臂弓营始终未曾向天子汇报其连弩装备,便已投身幽州战场,用以威慑冀州。而今又有一雷火之器用于扬州震慑愚民,根除其中宣扬神仙道教之人,依然对陛下隐瞒……实为臣之大过。”

  “炸药之物,虽幼童怀之也可伤人致命,怎能怀刃自守?”

  “此为其二。”

  这话依然像是一道惊雷砸在了朝堂之上。

  将近四年的时间里,意图投效长安朝廷的武将其实都已知道,要有立战功的机会,就直接投效到大司马麾下就是,否则只能成为金吾卫把守长安城的一员。

  所以此刻朝堂之上的大多是文官。

  对他们来说,军队之中的武器变革原本就是可知道也可不知道的,他们只需要知道今日大司马出兵,又攻破了哪一处,明日大司马转道,又取得了何处战场上的胜利。

  可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

  光是去年和今年的几次交战里,便已有数种他们不曾听闻名字的武器登上战场了。

  尤其是被乔琰称为幼童拿着也能伤人的炸药,听上去便不像是什么寻常的事物。

  这东西该当交给天子吗?

  倘若按照四海之内均为天子所有的道理,是该当上交的。

  但好像只将其把握在大司马的手中,并不算是什么太应当为人所诟病的东西,也便是乔琰在此刻将其作为她有“谋反之实”的理由,的确可以和上一条并列罢了。

  她又说了下去:“天下有识之士,有潜质为官一方之人,本该均为天子门生,然乐平学院独立在外,考校之法由我所出,官员委任由我举荐,名为令乐平居住群山庇护之内,于避世之地栽培贤才,造就学问,实有培养私兵之嫌。”

  “此为其三。”

  乔琰的语气说到这里,并未让人听出其中有任何因手握重权而借机威胁的意思,也并没有寻常请罪之人的忐忑。

  起码从本不希望她给自己下此定论的皇甫嵩看来,与其说她这是请罪,不如说她这是在以一种陈述的口吻将她确实有些越界的举动剖白在大庭广众之下。

  曹操与她在虎牢关的会面促成了她的这番陈说,毕竟倘若此事会被曹操提点出来,也极有可能会变成他人用来挑拨长安朝廷关系的由头。

  所以她必须抢先一步。

  与其等到有人来将此事以批驳的口吻说出,还不如由她自己来先做出一番审判!

  而现在,她已又朝着刘虞行了一礼,将这个问题彻底移交到了对方的面前。

  “臣确有不尊法令、疑似非臣之举,请陛下圣决惩戒,以儆效尤。”

  以,儆,效,尤?

  在场之人里王允等有压制乔琰意图的,看着乔琰的表现不由面色复杂。

  刘虞到底能不能对乔琰做出真正意义上的惩戒,简直是板上钉钉的!

  不能!

  但凡这三条罪状都是由其他人提出的,无论乔琰到底是有心之过还是无心之失,她这个大司马的位置都有被动摇的可能。

  既已掌握了远胜过其他臣子的权柄,便也实不该再做出更为僭越的举动。

  无论那徐州幽州益州等地是否是由乔琰夺取回来的,只要这天下还姓刘,坐在天子位上的也还是刘虞而不是乔琰,她就必须遵从大汉的规则铁律。

  可现在她当先一步将这一二三处违制之事摊牌在刘虞的面前,刘虞便绝不能动她了。

  这样的一个有功之臣,立下的战功甚至不能只以封狼居胥来类比,只是在消息难以及时远程传达、对峙敌方需有剑走偏锋之道的情况下,拿出了些权宜之计,若是就要因此对她做出什么惩戒,这天下又还有何人能为陛下抛头颅洒热血,以兴复汉室为己任呢?

  纵是王允这等对乔琰存有“偏见”的人,设想一下代入到刘虞的位置,都不免觉得,在这样开诚布公的情形下,最合适的处置之法,还是来上一出象征性的惩罚便将此事揭过,反倒能在外界的传闻中多出一番君臣相得的佳话。

  而当王允看向刘虞的时候他却忽然觉得,对这位坐在王座之上的天子而言,乔琰的这番真心话很可能并不只是让人无法对她的一些行径做出苛责,甚至还让他对于乔琰的认知,又发生了些王允并不希望看到的变化。

  就算没有全盘打消对乔琰的疑虑,也势必在他心中埋下了一颗潜藏的负罪种子。

  糟糕!这不是什么好消息。

  王允的猜测也并没有错。

  在乔琰最后那句“以儆效尤”四字,以掷地有声的状态收尾后,刘虞的指尖动了动。

  随后他站了起来。

  这两年间他在精神上的疲累势必拖累到躯体,若非随侍的鲜于辅上前来扶了他一把,他甚至险些摇晃了一瞬。

  但随着他的动作,在场的众人都将视线朝着他转移而去,便下意识地将目光落在了那十二旒冠冕之下漫生的白发上。

  如若说在刘虞三年前登基的时候,众人只是从他当时战败又丧子的情形里感觉到一点生命力的衰败,依然还能看出其身为州牧的气度,那么今时,这种年迈之气便好像已清晰地呈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算起来后汉的众位帝王平均年龄都不高,刘虞在其中已可算是“高寿”的了。

  在跟乔琰两相对望之间,这种年龄的差分更是清楚地展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也包括了刚在宗正司寻了个官职的刘备!他初来长安之时所感到的绝非只是个错觉。

  但此刻众人会在意的并不是这种年长年少的差异,而是刘虞对乔琰所说之事的回应。

  官职的委任出自乔琰的谋划、武器的前沿发展掌握在乔琰的手中、后进人才的栽培多出乔琰门下——

  刘虞总是该当说些什么的。

  他开口问道:“烨舒,你当真觉得这些是叛逆行径吗?”

  乔琰还没有对此给出个答案,刘虞便已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为官之人、将帅统领是否适合于处在这个位置上,你应当对此心知肚明。在长安的司法、礼制、考校团队一个个构建的时候,你很清楚不能以亲疏远近来决定官职高低。若非如此,你也不必与兖州乔氏划分界限。”

  “武器研制的最新成果若不能先出现在战场上,而是先作为敬献天子之物,难保不会为人所泄露,将消息送到敌方手中。战果不能表现出其优势作用还在其次,若令其反过来成了敌方克制于我方的工具,个中伤亡不可估量。”

  “乐平书院若迁移至长安,其中闭门研学之人何去何从?长安固然为天子脚下之地,个中繁华盛景的干扰下,学生是先攀门路还是先长知识,便容易生出矛盾之处。与其如此,还不如远处并州。”

  刘虞叹了口气,在对上乔琰朝着他看过来目光的那一刻,他心中的犹豫一闪而过,却还是只能顺着这出请罪接着走了下去。

  “若真要请罪,倒不如由我这位未能收复天下的天子去明堂宗庙之前请罪好了!实是我之无能,才让诸位不得不为我奔走效命。”

  “也是我在这天子位上庸庸碌碌,方有这旱灾连绵,天时不与。”

  “是我——”

  “陛下!”乔琰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是天时有常还是神恩降罪,请勿再说了。”

  此前建安二年的种种景象,早被她以天时运转中的常态解释了过去,若是刘虞要将旱灾往自己身上扛,那便是让她彼时的工夫白费了。

  刘虞显然也很明白这个道理,他将这自我厌弃之言停了下来,在清楚地看到乔琰目光中并未掩饰的担忧之时,他又忽然流露出了几分笑意,“不提此事了。大司马为我大汉奔走,若还要被扣上莫须有的谋逆之罪,实是要让长安百姓心寒了。”

  “但诚如烨舒所说,有些举动能让那邺城朝廷治下的曹孟德觉得过了界,总还是要为下头树立个标杆作用的。”

  刘虞朝着在场众人的面上环顾了一圈,见人人都等着他在此刻给出一个答复,接着说道:“便令大司马罚俸一年,往后有需擅断之事务必尽快奏表朝廷吧。”

  随着刘虞的这话说出,王允的表情已不能用难看来形容。

  罚俸一年这样的惩罚,对于乔琰来说根本就是无关痛痒!

  就算已猜到在乔琰的这番抢白表现下,刘虞绝不可能真对她做出什么惩处,但无论是对她分权还是让她将乐平书院的一部分挪到长安地界上来,都远比这罚俸一年的结果好上不知多少。

  乔琰手下的产业里,本应当属于官营的盐铁行当就不在少数,还有与世家达成的酒水、酱料、纸张、印刷等交易,个个都是产出钱财的支柱产业,她又哪里会缺朝廷给大司马这个官职的俸禄。

  可当刘虞重新坐回到那天子位上的时候,王允对上那双有些神思迷茫的眼睛,又不得不承认,处在刘虞这个位置上,他此刻拿出的,便是对于乔琰最合适的“惩罚”。

  也是对刘虞来说最合适的惩罚。

  在这一片对于告罪和惩处结果达成的静默中,他听到乔琰回道:“陛下宽容不是我能擅做决断的理由,洛阳收容民众的数量我会随后上呈陛下,绝不超过长安所居数目。此外,有两件东西还是需要陛下亲自过目,看看是否要在金吾卫中配备上。”

  对于她再一次做出的种种让步,刘虞实在没有拒绝的必要。

  而在他颔首之时,无论是担心乔琰此番告罪会引来惩处的,还是担心刘虞会对乔琰态度过于温和的,都不由松了口气。

  就连王允也觉得此次曹操也算是为他们送了个助攻。

  若非他那边先一步提出的指控,乔琰大概不会给出这样的回应。

  可当一头是连弩齐发击穿箭靶,一头是震天的轰鸣将堆叠的砖墙炸了个粉碎的时候,即便已经距离那些东西有着相当一段距离,王允还是在一瞬间只觉浑身冰凉。

  他清楚地看到了在他附近刘备的脸色。

  从刘备对其表现出的陌生态度里,王允不难猜到,这两件东西没有一件出现在了徐州的战场上,却依然以刘备这一方无可争议的失败而告终。

  倘若将其用在收复冀州青州,攻克兖州豫州上,袁绍和曹操真的能对其做出抗衡吗?

  而到了这光复失地的荣耀尽数集中在乔琰身上的那一刻,这到底是汉家天下还是乔氏的天下,谁也无法给出一个笃定的答案。

  更让王允觉得脊背发凉的,是他在意外对上了乔琰目光的那一刻,从里面看到了一抹轻快的笑意,和她在方才于殿上陈词之时的请罪姿态截然不同。

  在这一刻,沸腾的热血顿时取代了先前的手脚冰凉。

  “她哪里是来请罪的,她分明是来炫耀的!”

  刘扬真是难得见到,王允这个老狐狸居然也会有这等失态的表现。

  他也更没想到,乔琰的这出请罪,其他的影响他还没看见,有一个好处倒是已经送到了他的面前。

  王允先前让下属来参会的时候,很难说他是不是还怀有几分保留的意思。

  以王允这年少时便有名声在外的世家子弟身份,很有可能也不大看得上刘扬的本事。

  但在乔琰的这番名为请罪,实为洗刷名声,兼以王允所说的炫耀打击意图的时候,他却毅然决然地完成了阵营的倒戈。

  他不帮着刘扬还能帮着谁呢?

  刘虞虽然可能已看出了乔琰举动的不妥之处,却还保留着一份对她的奢望。

  刘备作为一度败在乔琰手下的存在,虽然可能还有着要为张飞报仇的想法,有着对汉室刘姓的忠诚,却没有这个召集人手为他所用的立场。

  这么一看竟只有刘扬了!

  好在,因淳于嘉对刘扬的指点,让他从农事入手,拉拢作为大司农属官的田畴,他在近来的表现中瞧着已褪去了几分早两年间的浮躁之气。

  也大约是因为这几年里屡屡从乔琰这里受挫,刘扬已认识到他若不能搬开他头顶上的那座大山,就算他是刘虞唯一的儿子,也决计不可能保持住这皇子的身份,在态度上又谦和了几分。

  他也不算是无可救药,还能捞上一捞!

  乔琰需要刘虞这个大汉宗室来担任天子,作为她名正言顺攻伐各州的招牌,王允也同样需要刘扬这个刘虞的儿子,作为抗衡乔琰的筹码。

  于是他在表达了一番对乔琰这出先发制人请罪举动的不满后,便转而开始为刘扬出谋划策了起来。

  “您是说,让我在结束了农事的体验观摩之后,向父皇申请前去乐平书院走一趟?”刘扬皱着眉头,对于王允提出的这个建议,他是实在有几分不情愿。

  先前他在接触袁耀的时候,还对乐平书院的毕业考核嗤之以鼻,但看看眼下的情况吧……

  他这个做皇子的还在大司农属官的下头做事,那几个年未及冠的家伙,居然有做到一州治中从事的,这都算是个什么事。

  就算袁耀没将他这种评价对外宣扬出去,刘扬自己都觉得,他要是跑去了乔琰的地盘,还是那几个家伙进学的地方,对他而言与耻辱无异。

  “殿下如今还怕丢那么一点面子吗?”王允认真地问道。

  面对王允此刻极有压迫感的目光,刘扬本能地摇了摇头。

  不,他有什么好怕丢面子的。若是在本已处在唯一的皇子位置上,却还和天子之位擦身而过,那才叫丢面子!

  王允又问:“那么殿下是觉得自己已经人手很充裕,武器装备也能和那位乔大司马相提并论了?”

  刘扬又连忙摇了摇头。

  他连王允此人终于不再通过下属,而是亲自加入到他这头的队伍里,都觉得万分庆幸,又怎么可能会觉得自己这边的人太多了。

  更不必说是武器装备了。

  炸药这个东西因为过于危险的缘故,并未被刘虞接受留在长安城中,也就是将十几把连弩送到了禁卫军中而已,还都有着特殊的登记在册管控,不是刘扬能凭借着和鲜于银之间的关系就能将其拿到手中的。

  而那个被他格外看好的刘备,都因为淳于嘉对他的建议,还得过上一段时日才能去接触。

  他若真要和乔琰正面交锋,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而就算是玩暗地里的,他的人手和装备也缺太多了。

  王允回道:“所以殿下务必要通过这趟乐平书院之行去接触一些人。”

  刘扬苦笑道:“您这话说的就很没有道理。如您所说,乔烨舒在大殿之上也说了,乐平书院所栽培出的人才,其选拔和栽培的过程都尽数出自她的安排,说是她的嫡系人脉也不为过,就是因为如此,才被她自己都定性为僭越。那让我去接触这些人,和将我等的盘算直接暴露在乔琰的面前到底有什么区别?”

  王允笃定说道:“你错了,我不是让你去接触那些学生,而是让你去接触那里的老师。”

  他朝着刘扬郑重其事地说道:“你若相信我的判断,那你就去亲自见一见卢植卢子干。”

  卢植?

  那位相当于乔琰半个老师的存在?

  刘扬有心做出几句质疑,却因王允那句相信他的判断并未将话直接说出来,便已听到王允接着说道:“不要将任何一句你对乔烨舒的评判在和卢子干的交谈中说出来,只说有些情况需要向卢公咨询。而后,劳烦你将这长安城中你眼见的种种,尤其是她今日的这番请罪言辞,都如实地朝着他说出来。”

  “记住,是如实!”

  这两个被加重的发音让刘扬明白,王允正在告诫于他,绝不能在任何的表述上添油加醋,反而起到了反面的效果。

  “你说,我等能察觉到的异常,卢子干这等身在乐平心在长安之人难道真的毫无察觉吗?”

  只怕不会。

  王允说道:“那么你若能得到他的支持,也不必担心刘玄德不能为你所用了。”

  对卢毓这种年轻人,王允或许还需要担心一下,他们对于大汉的归附之心、认可之意到底有多少,可对于卢植……想想昔年他可以不顾自己的安危前往长安来,便能确定,若论心有大汉基业,卢植是能排的上名号的。

  他确实和乔琰之间交情匪浅,甚至亲眼见证了乔琰担任并州牧那一刻开始腾飞的命运,但在这条道路的分歧处,他绝不会是个因私废公之人!

  “殿下,”王允的下一句话成功将刘扬的热血彻底挑动了起来,“大汉的兴衰存亡,便彻底寄托在您的身上了!”

  对于刘虞,光看这今日的情形,他实在是不敢对他抱有什么期望了。

  若是刘扬在卢植那里的进展顺利的话,他们或许能彻底改变此刻被动的局面。

  而体验民生疾苦和各行各业,实在是他们让刘扬接触到不同地方的最好理由,只要乔琰要认着刘虞这个陛下,她就必须承认刘扬的地位。

  等到乐平书院那边走完了,他便建议刘扬继续北上,去那并州的矿脉看一看吧。

  他不是还缺趁手的武器吗?

  若是他没记错今日乔琰在解释炸药的时候所说,在那些铁矿开采之中也有此物发挥的余地。

  这或许就是他们另外一条将其拿到手中的路子。

  看吧,天无绝人之路,他们还没到山穷水尽之时!

  ——————

  不过同样是见到了炸药爆炸的一幕,有的人正在盘算着用另一种方式将其据为己有,有的人却已经对此避之如蛇蝎,在从扬州南下交州的路上走得要多快有多快。

  他甚至在抵达扬州和交州南海郡交界的位置,赶上了比他早出发的于吉。

  这一出相遇,让左慈未曾想到,于吉也同样倍感意外。

  眼看着左慈这般像是后头有条恶犬在追的模样,直到认出了他的身份才放慢了脚程,做出个若无其事的样子,于吉的嘴角不由一抽,“乌角先生,倘若我没记错的话,我离开前还听说您大言不惭地要会一会那位大司马?却为何……”

  为何是今日这等狼狈的样子?

  这可真是好生有趣的对比。

  不过左慈平日里装惯了,可不会因为于吉的发问就让自己处在被动的状态。

  他捋了捋自己的道袍衣袖,俨然一派依然仙风道骨的样子,从容镇定地回道:“只因我随后便想明白了,为了那点名声与人争锋,实不是我等清修之人该当有的表现,更不必与愚人论断长短,空耗自己的精力。”

  他指了指南面,说道:“这交州穷山恶水之地,民众困缚其间,才合该是我等传教解惑之地。”

  那位交州刺史张津,也是能接待他的好客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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