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中转站：原住民（4）0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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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景明是在深夜从那间担任了副本出口作用的牢房里出来的。
他这次的副本难度不是很高，没有出现很糟糕的情况，除了进去第一天没摸清楚副本忌讳牺牲了一个玩家外，其余人员都通关了，甚至连严重伤口都没产生。
但他感受不到一丝轻松，玩家的死亡对他来说，并不单单只是简单的数字，而是活生生的人命。
因此他每次通关副本后，都会在雪地里让情绪冷静一下，然后才回到自己的屋子里。
也就是因为这个习惯，正好撞见了鬼鬼祟祟的雪国人。
他扫了扫头发上的雪花，在确定自己情绪平和下来了后，扶着木制阶梯就要站起身来，却碰巧透过了阶梯间的缝隙，看到了不该出现在贫民窟的原住民。
雪国的原住民与人类相比，像是被吸取走了所有色素，从指尖到发梢，从嘴唇到瞳仁，没有一样不是白色的，与这片白茫茫的雪地极为搭调，看上去就像是同一世界的东西。
如果不是因为身上穿着饱和度拉满的鲜艳衣服，石景明准不能发现他们。
可能是因为自身缺少了色素，两个雪国人才会在衣着颜色上追求大胆的风格。
但不得不说，这样招摇的衣服与他们蹑手蹑脚的举止十分违和。
石景明隐藏在楼梯底下，透过缝隙观察着他们。
他们站在玩家们的屋子前，通过墙上门上的小缝隙窥视屋子里面，遇见补丁打得严实的，就用锋利如刀尖的长指甲捅破了来。
全程无声无息。
如果石景明现在在屋里睡觉，即使是退伍军人的警觉性，他应该也发现不了这么隐秘的视线。
这里应该是他们搜寻的最后一片区域，一无所获后两个人在了离石景明藏身处不远的地方停步。
“让他躲起来了，怎么办？”雪国人白里泛青的瘆人双眼扫过石景明藏身地方时，差点让他心脏跳了出来，“如果放任他在外面，万一出点什么事……”
“现在他还掀不起什么事端，那个…暂时不会发现我们让他跑了这件事，我们快点把他逮捕回去是不会有什么事的。”另一个雪国人看向云上的那座城市，“走吧，回去汇报。”
“我有问题，”苗游话音刚落，黎宿便举手发问，“听起来他们找的像是个人，原住民之前没出现在贫民窟过，但是他们要下来也没人拦得住，他们要背着玩家偷偷摸摸找的话，是否代表他们要找的这个人跟玩家有一定关联，或者让玩家知道找人这个消息会有什么问题？”
“嗯，我和伏乐生的猜测也差不多是这样，但是信息太少了，得不出别的结论。”苗游靠坐在一旁的墙边，打火石在他手指间滚动，姿势很放松，“玩家通关的时间点很分散，如果他们要隐藏这件事，却冒着被刚通关玩家撞见的危险来寻找，那事发一定很突然，往前推个一天来找的话，应该没几个人能通关。”
黎宿：“遇上这种突发事件总有预感没好事。”
“掉到这种世界里已经是最倒霉的了，再没好事还能比这个糟糕？”
“那可多了去了……”黎宿皱了下鼻子，小声嘟囔。
“嗯？”苗游眯起了眼睛，“比如？”
他连手上把玩打火石的动作都停下了。
“嗯？什么？”黎宿回报真诚的眼神。
苗游不吃这套：“来说说，你和甘在水下发生了什么才沦落到那个蠢样的。”
“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他挠了挠头，“就是体验了一下，沉船溺水的感受。”
“当时我们随着那艘船一起沉入海底，但是离不开甲板，不能游到水面上去，”他说，“然后就溺水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但显然是个不习惯说谎的好孩子，本来对视着的视线非常不自然地移开，落在了苗游身后墙壁的一处污渍上。
苗游不看他这个心虚的样子都知道他肯定没说真话，或者隐瞒了一部分，纯粹是幻觉溺水的话，甘也不至于崩溃成那样。
“你是隐瞒了什么吗？”
“没有啦……”
“那你现在为什么不看我？”
“……”
“说吧。”
“阿游你好咄咄逼人哦，”黎宿吐槽，“这样是不会有女孩子喜欢的。”
见他还在胡乱打岔，苗游举起手中的打火石作势要砸他，他才“好啦好啦我说”这样嚷嚷一通。
本来只是例行复盘一下，黎宿这么再三转移话题，倒是勾起了苗游不少好奇心，不自觉地坐直了起来。
哪知黎宿第一句话便扔下了一个雷——
“我完整地经历了三次死亡，那时候你就站在我面前。”
黎宿不知道在新人局里被溺死的两个人是否像此时的自己这样痛苦，但是他觉得应该不会有事情比现在正在经历的更难受了。
原先带在身上的气瓶和面镜仿佛凭空消失，带着微生物的浑浊海水从他的喉咙和鼻子灌入，他挣扎着扼住自己的喉咙，试图用攥住塑料袋的方式来掐紧自己的脖子，阻止海水的侵入，但是一点都使不上力气。
但凡他此时不是全身无力，也许就死在自己的手里了。
黎宿能感觉到水流的流动，他费劲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自己身处的这条船在不停地下降，但自己却稳稳地在甲板上痛苦蜷缩，没有被水流冲出去。
而甘正躺在不远处，如同自己一般挣扎。
他甚至能感觉到冰冷的水顺着气管进入了胃里。
带着神智等死是漫长且痛苦的，黎宿怀疑自己滚遍了沉船的每个角落，不停地在船壁和甲板上留下抓痕，抠过缝隙处把指甲也掀翻了几个，虽然说是十指连心，但还是比不上海水带给他的苦难。
在黎宿觉得自己的生命即将流逝殆尽时，苗游在二层甲板的栏杆旁出现了。
黎宿朝他伸出了求救的手，但他只是面无表情地俯视着。
然后黎宿就死了。
“我那时候还蛮讨厌你的……”黎宿说这句话时还有点羞耻，表情非常不自在，像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一样，“我觉得你还是没把我当同伴，不然怎么会眼睁睁看我死。”
很快黎宿又恢复了知觉，依旧是在随着船身坠落。
死亡循环。
不同的是这次一开始苗游就在二层甲板上，而当船到达海底时，苗游离开了他的视线范围，带着深海里唯一的光线与希望走了。
手电筒照射的甲板上，是他拼尽了力气划出的痕迹。
第三次，苗游站在了饭堂门口，几步路的距离，但爬行却很远。
“抱歉，我——”苗游想到他好不容易爬到了自己面前，自己却直接游向海面的画面，破天荒遭受到了良心的谴责，正想道歉却被黎宿打断了。
“然后我就在又一次濒临死亡前突然醒悟了！你怎么可能会连眼神都不给一个就走了。”黎宿翘起了尾巴，“boss是想击溃我们的心理，如果被绝望和怨恨吞噬就真的完了，你是没看到甘最后盯着你的眼神，恨不得把你手撕了。”
苗游：……
“他好像已经放弃了生的希望，差点就救不过来了，我清醒后马上治疗了他，然后把他带上了海面。”然后他声音越说越小，“其实都是boss的幻象，我当时脑子不清醒，特别恨你，甚至还诅咒了你。”
本以为是同伴的人眼睁睁看着自己死去好几次，却连做个样子伸出手都不愿意。
“其实不是幻象……那个就是我。”苗游说。
黎宿：？
黎宿：“那你怎么这么狠心！！”
“我看不到你，”苗游摩挲着打火石粗糙的表皮，仔细分辨的话还能听出话里带了几分愧疚，“我以为你和甘被困在我找不到的空间，没有希望了，于是气瓶快到底时我就走了。”
反倒是黎宿放心地呼了一口气，激动地捶了下木地板：“我就说嘛，原来是boss搞我心态，我看得到你，你看不到我。”
苗游很怀疑他是不是只听了前面的，后面一句也没入耳，正常人直白地听到自己被放弃，为什么是这样的一个反应。
大概是因为他臭着的脸过于明显，黎宿的迷之情商在此时突然显灵，笑嘻嘻地说：“当危及到生命时，我准许你扔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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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景明是在深夜从那间担任了副本出口作用的牢房里出来的。
他这次的副本难度不是很高，没有出现很糟糕的情况，除了进去第一天没摸清楚副本忌讳牺牲了一个玩家外，其余人员都通关了，甚至连严重伤口都没产生。
但他感受不到一丝轻松，玩家的死亡对他来说，并不单单只是简单的数字，而是活生生的人命。
因此他每次通关副本后，都会在雪地里让情绪冷静一下，然后才回到自己的屋子里。
也就是因为这个习惯，正好撞见了鬼鬼祟祟的雪国人。
他扫了扫头发上的雪花，在确定自己情绪平和下来了后，扶着木制阶梯就要站起身来，却碰巧透过了阶梯间的缝隙，看到了不该出现在贫民窟的原住民。
雪国的原住民与人类相比，像是被吸取走了所有色素，从指尖到发梢，从嘴唇到瞳仁，没有一样不是白色的，与这片白茫茫的雪地极为搭调，看上去就像是同一世界的东西。
如果不是因为身上穿着饱和度拉满的鲜艳衣服，石景明准不能发现他们。
可能是因为自身缺少了色素，两个雪国人才会在衣着颜色上追求大胆的风格。
但不得不说，这样招摇的衣服与他们蹑手蹑脚的举止十分违和。
石景明隐藏在楼梯底下，透过缝隙观察着他们。
他们站在玩家们的屋子前，通过墙上门上的小缝隙窥视屋子里面，遇见补丁打得严实的，就用锋利如刀尖的长指甲捅破了来。
全程无声无息。
如果石景明现在在屋里睡觉，即使是退伍军人的警觉性，他应该也发现不了这么隐秘的视线。
这里应该是他们搜寻的最后一片区域，一无所获后两个人在了离石景明藏身处不远的地方停步。
“让他躲起来了，怎么办？”雪国人白里泛青的瘆人双眼扫过石景明藏身地方时，差点让他心脏跳了出来，“如果放任他在外面，万一出点什么事……”
“现在他还掀不起什么事端，那个…暂时不会发现我们让他跑了这件事，我们快点把他逮捕回去是不会有什么事的。”另一个雪国人看向云上的那座城市，“走吧，回去汇报。”
“我有问题，”苗游话音刚落，黎宿便举手发问，“听起来他们找的像是个人，原住民之前没出现在贫民窟过，但是他们要下来也没人拦得住，他们要背着玩家偷偷摸摸找的话，是否代表他们要找的这个人跟玩家有一定关联，或者让玩家知道找人这个消息会有什么问题？”
“嗯，我和伏乐生的猜测也差不多是这样，但是信息太少了，得不出别的结论。”苗游靠坐在一旁的墙边，打火石在他手指间滚动，姿势很放松，“玩家通关的时间点很分散，如果他们要隐藏这件事，却冒着被刚通关玩家撞见的危险来寻找，那事发一定很突然，往前推个一天来找的话，应该没几个人能通关。”
黎宿：“遇上这种突发事件总有预感没好事。”
“掉到这种世界里已经是最倒霉的了，再没好事还能比这个糟糕？”
“那可多了去了……”黎宿皱了下鼻子，小声嘟囔。
“嗯？”苗游眯起了眼睛，“比如？”
他连手上把玩打火石的动作都停下了。
“嗯？什么？”黎宿回报真诚的眼神。
苗游不吃这套：“来说说，你和甘在水下发生了什么才沦落到那个蠢样的。”
“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他挠了挠头，“就是体验了一下，沉船溺水的感受。”
“当时我们随着那艘船一起沉入海底，但是离不开甲板，不能游到水面上去，”他说，“然后就溺水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但显然是个不习惯说谎的好孩子，本来对视着的视线非常不自然地移开，落在了苗游身后墙壁的一处污渍上。
苗游不看他这个心虚的样子都知道他肯定没说真话，或者隐瞒了一部分，纯粹是幻觉溺水的话，甘也不至于崩溃成那样。
“你是隐瞒了什么吗？”
“没有啦……”
“那你现在为什么不看我？”
“……”
“说吧。”
“阿游你好咄咄逼人哦，”黎宿吐槽，“这样是不会有女孩子喜欢的。”
见他还在胡乱打岔，苗游举起手中的打火石作势要砸他，他才“好啦好啦我说”这样嚷嚷一通。
本来只是例行复盘一下，黎宿这么再三转移话题，倒是勾起了苗游不少好奇心，不自觉地坐直了起来。
哪知黎宿第一句话便扔下了一个雷——
“我完整地经历了三次死亡，那时候你就站在我面前。”
黎宿不知道在新人局里被溺死的两个人是否像此时的自己这样痛苦，但是他觉得应该不会有事情比现在正在经历的更难受了。
原先带在身上的气瓶和面镜仿佛凭空消失，带着微生物的浑浊海水从他的喉咙和鼻子灌入，他挣扎着扼住自己的喉咙，试图用攥住塑料袋的方式来掐紧自己的脖子，阻止海水的侵入，但是一点都使不上力气。
但凡他此时不是全身无力，也许就死在自己的手里了。
黎宿能感觉到水流的流动，他费劲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自己身处的这条船在不停地下降，但自己却稳稳地在甲板上痛苦蜷缩，没有被水流冲出去。
而甘正躺在不远处，如同自己一般挣扎。
他甚至能感觉到冰冷的水顺着气管进入了胃里。
带着神智等死是漫长且痛苦的，黎宿怀疑自己滚遍了沉船的每个角落，不停地在船壁和甲板上留下抓痕，抠过缝隙处把指甲也掀翻了几个，虽然说是十指连心，但还是比不上海水带给他的苦难。
在黎宿觉得自己的生命即将流逝殆尽时，苗游在二层甲板的栏杆旁出现了。
黎宿朝他伸出了求救的手，但他只是面无表情地俯视着。
然后黎宿就死了。
“我那时候还蛮讨厌你的……”黎宿说这句话时还有点羞耻，表情非常不自在，像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一样，“我觉得你还是没把我当同伴，不然怎么会眼睁睁看我死。”
很快黎宿又恢复了知觉，依旧是在随着船身坠落。
死亡循环。
不同的是这次一开始苗游就在二层甲板上，而当船到达海底时，苗游离开了他的视线范围，带着深海里唯一的光线与希望走了。
手电筒照射的甲板上，是他拼尽了力气划出的痕迹。
第三次，苗游站在了饭堂门口，几步路的距离，但爬行却很远。
“抱歉，我——”苗游想到他好不容易爬到了自己面前，自己却直接游向海面的画面，破天荒遭受到了良心的谴责，正想道歉却被黎宿打断了。
“然后我就在又一次濒临死亡前突然醒悟了！你怎么可能会连眼神都不给一个就走了。”黎宿翘起了尾巴，“boss是想击溃我们的心理，如果被绝望和怨恨吞噬就真的完了，你是没看到甘最后盯着你的眼神，恨不得把你手撕了。”
苗游：……
“他好像已经放弃了生的希望，差点就救不过来了，我清醒后马上治疗了他，然后把他带上了海面。”然后他声音越说越小，“其实都是boss的幻象，我当时脑子不清醒，特别恨你，甚至还诅咒了你。”
本以为是同伴的人眼睁睁看着自己死去好几次，却连做个样子伸出手都不愿意。
“其实不是幻象……那个就是我。”苗游说。
黎宿：？
黎宿：“那你怎么这么狠心！！”
“我看不到你，”苗游摩挲着打火石粗糙的表皮，仔细分辨的话还能听出话里带了几分愧疚，“我以为你和甘被困在我找不到的空间，没有希望了，于是气瓶快到底时我就走了。”
反倒是黎宿放心地呼了一口气，激动地捶了下木地板：“我就说嘛，原来是boss搞我心态，我看得到你，你看不到我。”
苗游很怀疑他是不是只听了前面的，后面一句也没入耳，正常人直白地听到自己被放弃，为什么是这样的一个反应。
大概是因为他臭着的脸过于明显，黎宿的迷之情商在此时突然显灵，笑嘻嘻地说：“当危及到生命时，我准许你扔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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